會議室內的事情不知道怎麽傳了出來。

林俊彥在VIP客戶中地位不及林向楚這個消息，幾乎是瞬息之間在林氏大小員工口中被咀嚼消化。

林向楚回了辦公室後就給夏芷默撥了電話過去，鈴聲響了不多幾遍，就被接起。

“大叔？”

夏芷默心裏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，他從來不做多餘的事情，這個時間還會打電話來，多半是有臨時有事。

林向楚嗯了一聲，說：“今晚帶你出去吃飯吧？”

“怎麽突然……”

“不是平安夜嗎？”

“平安夜在家過不也一樣嗎？”她並不太想出門。

食材都已經準備好了，特意買了新鮮的牛排肉，從腌制開始，就一道道工序在學習和嘗試，想給他做一頓西餐。

林向楚眉頭微微擰起來：“不想出門？”

“今天外面人一定很多。”夏芷默找著可有可無的借口，幹巴巴地解釋，“我不喜歡湊這種無聊的熱鬧。而且……也沒什麽必要啊。”

如果他將這番話提前兩天告訴她，她一定欣喜若狂。

可惜，來遲了些。

林向楚沒出聲，夏芷默等著他回應，也跟著沈默。

好一會之後，他終究還是堅持：“出來吧，我找個清靜點的地方，到時候來接你。”

來接她。

去哪兒接？他甚至連她把工作辭了都不知道。

夏芷默對著電話嘴唇蠕動了幾次，末了嘆了口氣，還是說了好。

腌制到一半的牛排和亂七八糟的海鮮被送進冰箱，夏芷默進浴室把自己捯飭了一遍，畫了個淡妝，等時間差不多後，便出了門。

林向楚掛了電話，又把事情通知了呂志文，不顧他的大呼小叫，強行將他拉了過來。

終於算是了了一樁心事。

等即將下班的時候，他卻被突如其來的林俊彥堵在了辦公室內。

來者不善，林俊彥臉上陰雲密布，滿是憤恨和不甘，進來就將他的門摔得啪啪直響，質問道：“你是故意的？”

“大哥，你在說什麽？”林向楚正在關電腦，聞言，擡起頭淡淡瞥了他一眼，覆又整理起桌面。

氣定神閑的模樣，卻再一次引爆林俊彥的怒火。

他沖過去，拎著林向楚的衣領猛地將他往墻上帶過去。

可才邁了幾步，卻被林向楚握住手腕，突然一個箭步，給頂了回來。

“大哥，有話好好說，我這個辦公室有監控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事情要是傳了出去，別人說你對自己弟弟下手，到時候可怎麽辦？”

“事情傳出去？林氏是你的還是我的？我不敢讓它傳出去！我看它怎麽傳出去！”

“是。誰都知道林氏是大哥你的。只不過輿論有多厲害，大哥你不是已經見識到了嗎？”

林向楚說話始終慢條斯理地，一字一句卻像是警鐘，敲在林俊彥心頭，震出嗡嗡的血腥氣。

林俊彥的瞳仁頓時縮成了針尖大小。

他瞪著他，像是瞪著一個洪水猛獸，低吼：“你到底想幹嘛？這幾天林氏被你搞成了什麽樣，你還沒玩夠？”

“大哥好像說錯了，是誰先拿林氏開玩笑的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不顧林氏的名聲，為了倒打一耙無中生有這種事情，難道不是大哥你指使的？”林向楚說著，將他的手一扯，衣領終於徹底從林俊彥的手中解放開來。

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十厘米。

林向楚高了他大半個大腦袋，就這麽睇著林俊彥，姿態居高臨下，卻是渾然天成，毫無半點違和。

林俊彥臉上血色頓時退盡，嘴硬著爭辯：“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！”

“你確定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林向楚氣勢太過逼人，這一刻，林俊彥竟然遲疑，話語頓了頓，等意識到自己心裏那點駭然的時候，不禁愈發的惱火。

他發了狠的推了一把林向楚，咬牙：“我確定。”

辦公室內空氣似乎凝滯似的粘稠起來。

林向楚目光森冷又篤定得盯著他的眸子，在他即將崩潰的時候，忽地扯了扯嘴角，將桌角右上角一本白封皮的文件丟了過去。

文件很薄，不過兩頁紙。

林俊彥接住，翻開，一行行翻過去，手指越顫越厲害，最終猛地將訂好的文檔撕成了粉碎！

“你別想著栽贓嫁禍！”

裏面記錄的，是發不實消息人的IP地址和個人信息，以及，那些人的指認。

林向楚眼底的光線邪肆又幽深，清淺地翹了翹嘴角，說：“如果是栽贓嫁禍，大哥你又何必毀屍滅跡？”話語稍頓，眼底的嘲弄漸濃，“別想著把它損毀了就沒事了。這只是一個備份文件而已。”

如果只原本，他又怎麽可能這麽輕易送到林俊彥手上讓他撕。

林向楚將椅子上掛著的大衣帶在了手腕裏，瞥了眼呆楞在原地的林俊彥，臨走之前，腳步又頓住，低語：“大哥，是時候退位讓賢了。”

“你還想逼宮？”

“過了這麽多年總裁癮，一定要把林氏折騰死才算夠麽？”

甩下話語，林向楚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。

這麽多年他一直沒動手，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能量積蓄不夠，另一部分原因，則是因為不想著將兄弟倆的臉皮扯得太難看。

可他忘了，人心總是貪婪的。

有些人，一朝擁有了眾人的仰視，或許這輩子就再也沒辦法主動走下神壇了。

林俊彥就是如此。

他神色淡淡地，出了辦公室門，卻是轉去了監控室，提前將這一份視頻給拷貝了下來。

夏芷默一直等到天色黑透，才等來了林向楚。

黑色邁巴赫在黑夜裏像一只暗色的豹子，林向楚將車停住，她從一旁的花壇中閃身過來，進了車裏，朝著手心裏哈了一口氣，半是埋怨的說：“怎麽才來？”

“臨時遇見了點事情。”林向楚將她的嬌小無骨的手攏進掌心，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遲到了很久。

小姑娘手都是涼的，凍得跟冰塊似的，指關節都微微僵硬。

心疼頓時蔓上來。

他用力搓了好幾下，力道大得夏芷默都忍不住呼疼，這才松了開來，啟動了車子。

“怎麽突然想到今天是平安夜？我還以為你忘了。”

夏芷默順勢給自己系上了安全帶，一邊垂著眸子，假裝問得漫不經心。

這個男人忙工作忙得都將她給忘了，她嘴上不說，心裏一筆筆帳，可是都記得琴清楚楚的。

林向楚打著方向盤轉進了馬路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。

他的確是忘了，要不是安怡提醒，說不定真的就把今天當成一個尋常日子給囫圇過掉了。

想到安怡，他思量著要怎麽將今晚並不是二人世界的消息告訴夏芷默，於是一時間沒有接口。

夏芷默暗暗掃了他一眼：“看來是真的忘了呀？”

“嗯……這兩天我這個男朋友的確當的不稱職。”林向楚騰出一只手捏著她的指尖，視線撇到左手中指那一點亮閃閃的小東西時候，眼底忽然露出一點溫柔的笑意，“怎麽突然想起來要戴這個了？”

“不戴豈不是浪費你一片心意？”

事實上，是因為莫名的不安。

說不上來為什麽，她覺得這幾天突然就和林向楚生出了距離感，明明每天都在牽手擁抱，可是彼此心裏都藏著事情，沈甸甸的，將兩人原本的親密無間隔開。

戴上這枚求婚戒指，更像是給自己一點心理暗示或者安慰吧。

告訴自己，這個男人，他是自己的。

林向楚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，又笑了笑，過了好一陣，才低聲說：“對了，有件事要告訴你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今晚志文和安怡也會過來。”明明並不應該心虛的，可夏芷默視線一轉過來，林向楚卻是難得感受到了一把緊張的滋味。

捏住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，沒等她發問，他就將下午的事情告訴了她。

“安怡說了，往後不會再摻和我們之間的感情，所以……”

“所以你就信了。”夏芷默接過他的話，聲音發冷。

是該說林向楚本性天真還是傻？前一陣子還對他緊追不舍的女人，只是說一句想通了，他竟然就真的信了。

夏芷默想到安怡面對自己時候那咄咄逼人的態度，又腦補到她在他面前那副純然無害的模樣，只覺得像是被餵了一只蒼蠅。

等待時候那點期許霎時間灰飛煙滅，成了惱怒。

她甚至想叫林向楚停車，她直接回家。

腦中一時間千回百轉，夏芷默手握著安全帶，手指越捏越緊，喉結滾動，半晌卻還是沒有將要走的話說出口。

林向楚意識到她突然轉冷的態度，側過頭，聲音微微低了下來：“我知道我做法有欠妥當，回去好好補償你，好不好？”

呵。

他也知道他的做法有欠妥當？

一句話像是烈火烹油。夏芷默狠狠剜了他一眼，半晌，冷笑著問：“知道有欠妥當為什麽還要這麽決定？這一次，我又被放在了第二順位，是不是？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不是？你還真是心口不一？”夏芷默氣到鼻子發酸，一瞬間眼淚不爭氣的湧上來，卻被她猛地一仰頭，逼了回去。

剛好，車子停了下來。

到地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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